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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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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翌日,天還沒大亮。

兩個嬤嬤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姜念虞床頭,一左一右掀開了帳幔,異口同聲道:“娘娘,卯時(五點)了,您該起床了。”

蘇嬤嬤:“我們商量了一番,給您制定了一份宮規學習計劃,待會兒您起床後,當抄寫宮規一遍,抄完後方可用早膳。”

黃嬤嬤:“用完早膳後,您須得學習如何行走坐臥,您這睡相著實有些差,若是不糾正過來,侍寢時恐怕會攪擾到皇上。”

姜念虞翻了個身,拉過被子蒙住腦袋繼續睡。

蘇嬤嬤和黃嬤嬤到底是下人,不敢真的上手扒拉她,那樣就成了以下犯上了。

但兩人也並不放棄,直接在床頭念起了宮規。

你一句我一句,跟和尚念經似的,嗡嗡個不停。

猶如魔音灌耳。

姜念虞很想裝作聽不見,但在末世養成的習慣讓她睡覺時分外敏銳,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。

兩個大活人在她床邊“念經”,她怎麽可能還睡得下去?

姜念虞掀開被子,朦朧惺忪的眼睛陰惻惻地看了兩人一眼,哼,以為只有你們會“念咒”嗎?我也會念!

“蘇嬤嬤,你在宮外有個兒子吧?叫什麽來著?哦,聶小寶,今年二十六了,奔三的人了,卻還沒娶媳婦,給你們聶家留個後,整日裏只知道喝酒賭錢,還要你這個老娘把月錢省下來給他填窟窿。

“你說他要是哪天喝醉了一頭栽進水溝裏爬不起來,那你們聶家豈不是就絕後了?”

蘇嬤嬤的話音戛然而止,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。

“黃嬤嬤,你有個老相好吧?叫王建安,在皇宸司當值,皇宸司是個好地方啊,清閑,連他在內只有三個人,另外兩個還喜歡偷懶,經常不見人影,王建安要是整理玉牒時一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下來,屍體臭了都不一定能被人發現呢。”

黃嬤嬤面色瞬間白了。

屋內一片死寂,靜得呼吸聲都明顯了。

半晌過去,蘇嬤嬤和黃嬤嬤齊齊在床邊跪了下來。

“娘娘,不,主子,以後老奴都聽您的,求您放過我那不成器的兒子。”

“娘娘,以後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,奴婢但無不從。”

姜念虞:“嗯,我也沒什麽要吩咐的,以後你們別吵到我睡覺,別管我吃飯就行了,還有皇上那裏,他要是問起來,你們知道怎麽回吧?”

蘇嬤嬤:“以後娘娘想怎麽做就怎麽做,老奴絕不多加幹預。”

黃嬤嬤:“娘娘盡管放心,皇上那裏奴婢知道該如何做。”

姜念虞:“行了,你們退下吧,我要再睡一會兒。”

蘇嬤嬤和黃嬤嬤對視一眼,互相攙扶著,輕手輕腳地從地上爬起來,退了出去。

在姜念虞補覺時,李淳召見了黃嬤嬤和吳嬤嬤(常寧殿那邊的),詢問德妃和李玄璋被管教的情況。

得知兩人都被一天十二時辰地看管著,連飯都吃不飽時,李淳忍不住暢快地笑出了聲。

他怎麽早沒想到這個整治她們的法子呢?

不過現在整治也不遲。

被這般嚴密地看管著,他就不信李玄璋還能搞出什麽幺蛾子來。

至於德妃,那就更不值一提了。

接下來,他只需要督促阿幻排演好幻術,靜候問天大典到來就行了。

時間一晃到了三月初七,問天大典的前一天。

李淳剛沐浴焚香出來,得知寧遠侯求見。

“快宣。”

寧遠侯走了進來,“老臣參見皇上。”

李淳含笑道:“平身,坐。”

寧遠侯坐了下來,有內侍呈上茶水。

寧遠侯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。

李淳關切地問:“寧遠侯身子一向可好?若有哪裏不舒坦,可千萬不要諱疾忌醫,朕還指望著您老能夠提槍上馬,為朕平了北周呢。”

寧遠侯朗聲道:“多謝皇上關心,臣已經老啦,只盼著能夠解甲歸田、頤養天年,打仗平天下的事,還是交給年輕一輩的將領吧。”

君臣兩人寒暄了一陣,這才進入主題。

李淳問:“不知寧遠侯這次進宮,所為何事啊?”

寧遠侯:“皇上,臣近日才得知,臣那已經過世的兒子還留了一滴血脈在這世間。”

李淳端著茶盞的手一顫,茶水濺出來了幾滴,不過很快他就平覆下來。

“哦?是嗎?寧遠侯,可喜可賀啊,不知你那孫兒現在何處?等你將孫兒接回了家,朕定要送上一份賀禮。”

寧遠侯:“不瞞皇上,我那孫兒,就在宮中,正是前些日子被皇上從宮外帶進來的幻術師阿幻。”

李淳將茶盞撂在案上,“寧遠侯從何而知?”

寧遠侯將前因後果一五一十道來。

時間倒回數日前。

在地上昏睡了一晚的錢老爺被自己的侍衛叫醒,他坐起身來,摸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腦袋,奇道:“昨晚我怎麽忽然昏過去了?”

侍衛答:“昨晚有賊人闖了進來,先打暈了老爺,後又打暈了小的,小的也是片刻前才醒來。”

錢老爺四處看了看,“阿幻呢?難不成是被賊人擄了去?快去,把瑤娘給我叫來,我要問問她。”

侍衛出去了一趟,回來時身後並未跟著瑤娘,他稟報道:“老爺,瑤娘子昨晚醉酒跌入湖中淹死了。”

錢老爺心口一沈,“死了?”

對瑤娘他倒沒有什麽感情,但好歹也認識了那麽多年,每回來都免不了要跟這個女人打情罵俏幾句,昨兒還風情萬種地朝他揮舞香帕,今兒人就沒了?

還有阿幻,人不明不白地不見了,也不知是被賊人擄走了,還是也遭了不測。

從攬月樓出來,錢老爺沒敢立刻回府,而是先去了一趟安置著外室的別院,將身上的脂粉酒氣通通洗去,直到身上無一絲異味,這才打道回府。

錢老爺在大門口下了馬。

府邸上方的牌匾上,赫然寫著“寧遠侯府”四個燙金大字。

管家迎了出來,對錢老爺道:“世子,侯爺讓您回來後去書房一趟。”

原來,錢老爺正是寧遠侯府的世子韓巖,“錢老爺”不過是他在外行走時的化名。

他並非是寧遠侯的親兒子,而是從旁支過繼來的。

來到書房,韓巖定了定神,規規矩矩走了進去,向坐在上首的寧遠侯行禮:“父親。”

寧遠侯合上手裏的書,朝他看過來。

韓巖腿肚子哆嗦了一下,頭低得更深了,總覺得寧遠侯的目光像是能把他從裏到外看穿一樣。

然越是恐懼,他心中的恨意就越濃,每天都盼著這老東西去死。

只要他一死,那這寧遠侯府就徹底屬於自己了,他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。

心裏轉著這種念頭,他面上卻是顯得愈發恭敬。

寧遠侯:“昨晚為何沒回府?”

韓巖:“回父親,馬上就是問天大典了,禮部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,兒雖只是一個小小的主事,卻也跟著勞心勞神,昨日下值早了些,便想著去喝幾杯酒松快一下,沒成想醉了過去,昏睡了一夜。”

說著跪了下來:“兒知道錯了,父親只管教訓便是。”

寧遠侯:“你都這麽大的人了,要是還被我教訓,還有什麽臉面?”

父子倆不鹹不淡地說了會兒話,寧遠侯擺了擺手,“罷了,你去吧。”

看著韓巖離去的背影,寧遠侯深深嘆了口氣,若是他的阿駿還在,他又何必指望別人的兒子呢?

這個兒子過繼來也有十幾年了,但父子倆始終親近不起來。

也不知是他太嚴厲了,導致韓巖不敢親近他,還是韓巖始終惦記著親生父母那邊。

回到自個院裏,韓巖第一時間去了書房,關上房門,拉著美貌的書童胡鬧了一通,將昨晚到現在積壓的火氣一股腦洩了出去。

而後將書童遣了出去,來到書桌邊,鋪開紙,在上面作起了畫。

書童雖貌美,卻不及阿幻萬一,昨晚他都要得手了,卻莫名其妙昏了過去,一覺醒來,瑤娘死了,阿幻不見了。

他只好將阿幻的樣貌畫下來,聊以慰藉。

這幅畫,韓巖畫了足足五天。

畫成的那一刻,他忍不住著迷地撫了撫畫中人的臉。

晚上幹脆抱著畫歇在了書房。

誰知半夜書房起火了,韓巖抱著畫沖了出來。

寧遠侯得知消息趕了過來,“巖兒沒事吧?”

韓巖下意識拱手作揖:“父親,兒子沒事,勞您掛心了。”

這一拱手,懷裏抱著的畫就掉在了地上,畫軸滾動,畫卷自動展開了。

韓巖忙俯身去撿,卻被寧遠侯喝止了:“等等!”

他盯著畫上的人,身形像是凝固了一般,一動不動。

“父親?您怎麽了?”

寧遠侯顫抖著手將畫撿了起來,“畫上之人是誰?你在哪裏見到的?”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韓巖,急切問。

韓巖見他神情不對,哪裏敢隱瞞?卻也不敢說全了,只說自己是去攬月樓喝酒看表演時見到了阿幻,被他容貌所驚,故而畫了下來。

寧遠侯拿著畫回了住處,大步進了臥室,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。

“夫人,阿駿的那幅畫像你收在哪裏了?”

侯夫人原本就睡得不大安穩,被他這一番動靜吵醒了,“你找阿駿的畫像做什麽?我好不容易才將他忘了,你又要找出來招我的眼淚是不是?”

說是這麽說,到底還是下了床,將畫像從箱子底下找了出來。

寧遠侯將兩幅畫攤開,一起擺在炕上,“夫人,你看,這畫上的少年,眉眼間是不是和阿駿特別像?”

侯夫人一看,便驚得捂住了嘴,眼眶也跟著模糊了,“豈止是像,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,這少年是誰?多大年紀?你說他會不會是——”

那個猜測她沒有說出口,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。

寧遠侯:“這少年叫阿幻,是攬月樓的幻術師,我這就去攬月樓打聽一下他的情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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